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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家口•昔日關帝廟

對老房子的偏愛,讓我在中午時分又鬼使神差地去了大鏡門那片破關帝廟舊的街區。沿著明德北街一路上去,又轉進昨夜那個小門樓,還是一片廢墟,對著不遠處的山峰,四角亭孤零零地佇立在崖邊。昨晚尋找獅紋滴水的占有欲再次襲上心頭,搜索,仍無果,放棄。小小的門樓裡面其實是一片大廢墟,以前的民居拆得差不多了,廢牆角裡,停著裝滿廢台中關帝廟磚的驢車。沿著半塌的磚牆往深處行走,幾組四合院落,寬敞的廣亮大門彰顯著昔日的富足,轉過小巷,緊閉的大門,流暢的卷棚頂露出精美的山花,屋頂後露出半個新網路拜拜月,伊斯蘭的聖堂,在傳統中韜光養晦。站到一旁的高地廢墟上,企圖拍下神秘院落裡的景像,可是牆很高,不遠處,是紅磚砌成的天主教堂,祥和的空氣。

回到明德北街上,繼續找尋破舊中的古老,惦記著昨晚在山上俯瞰到的有流暢屋面的建築組群,估摸著某個小巷是入口,卻轉進了死胡同,然而也被眼前的景像怔住了,那懸山門樓竟座落在高出地面四五米的高台之上,狹長的石階伸向前方,凌亂的門口堆著雜物,卻遮不住剔地的磚雕,迫不及待地轉出小院,退後尋找另一條小巷,衝過去,打彎。石階生在狹窄的巷子裡,在周遭局促的灰牆間顯得格外仄長,那頭小小的門樓也頓時凸顯出雄踞一方的氣勢,這頭石柱獨立,鐫刻著一行已經模糊的字,石階兩旁,是磚壘的實心欄。拾步而上,腳下的條石竟是坑坑窪窪,不知道曾經有多少人在這裡上上下下。

又是一幅刻劃在藍色背景上的風俗畫,風化的單檐懸山頂,垂花門罩上鏤著雙層圖案,上為兩段花草紋,下為三段草龍紋,木質在滄桑歲月裡起翹台中財神廟,略微變形;三踩鬥拱昭示著這組建築的非同尋常,檐枋上舊日的彩畫隱約可見,檐椽飛椽表面生起了細密的碎屑;抱鼓石倒是內斂得很,矮小的規格似乎怠慢了昔日的輝煌,門簪也未作修飾,素面朝天的樣子。如果說木構往往會給我們留下韶華易逝的遺憾的話,那麼磚石雕更能擔起訴說歷史的重任,高規格的木構形制在左側充當八字影壁的牌樓前黯然失色,可惜在對稱位置上的右側牌樓已被封起,只露出半截美妙。牌樓通補財庫方法身磚砌,檐下磚雕密布,磚為飛椽,磚作方鬥,券門發券上雙龍戲珠,磚質垂花罩上草龍慶壽,卷草荷葉,漫著清新的氣息。目睹這一切,有如發現新大陸,一陣狂喜,在這擁擠髒亂的老街區,竟秘密地藏著如此美妙的遺跡,抬頭,還是澄澈的藍天,把巧匠之作映得分外空靈。

四下無人,冒冒失失地闖了進去,卻不知闖進了另一個奇妙的世界,正房前軒檐下,草龍紋依舊流暢的滑過,彩畫顏料雖已褪去,依稀間還映出箍頭枋心。山牆正面,如雙層須彌,節節爬升,蓮華仰覆間,花草盛放,盤曲柔卷,草龍嘯天,雄獅吼地,回環直上搏風秀,精致之極間染上了幾分堆疊的瑣碎,然亦無傷,正當沉浸在精雕細鏤中時,從房裡走出一位四十來歲的叔叔,急忙邊說明來意邊贊雕飾,問此第曾往時,答關公之廟邸,恍然大悟,彼時倫常忠孝化身關老爺的住所,難怪規制上高啊。

左張右望地兜了一圈,走到西廂房後,看到了昨日望見的三合土墩補財庫,沒有了包砌卻還是異常堅固,屋間的狹縫裡,有點陰暗,左邊是親近的獅紋滴水,右邊是高大的土墩,前面是柔美的山花,搏風上檐斷了半截,遠處,屋頂之上,是磚砌的敵台,蒼涼,古舊,落寞,尋常的平靜,卻是異常的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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